在塔利班9月6日正式组建的阿富汗临时政府中，代理卫生部长马杰鲁赫是一个特殊人物。今年1月，这位1985年出生的医学博士被时任阿富汗总统加尼任命为代理卫生部长。塔利班占领喀布尔后，马杰鲁赫继续领导卫生部。9月10日接受笔者采访时，他仍以“代理部长”身份正常工作。
事实上，自8月16日第一次与塔利班官员沟通开始，马杰鲁赫已多次要求塔利班派出合适的领导者接管卫生部。但是，塔利班正与世界银行谈判，希望世行恢复对阿富汗政府的资助，而负责世行对阿富汗医疗援助的顾问布兰彻特对笔者说，他判断能否与塔利班接触的重要标志，就是“马杰鲁赫是否依然担任部长”。
另一方面，阿富汗的第四轮新冠疫情已经来袭，塔利班尚未建立应对疫情的领导机制，而马杰鲁赫正是原加尼政府应对新冠疫情国家委员会的成员。在他领导下，喀布尔多数医院已恢复运作，卫生部90%的官员到岗，塔利班似乎希望这位专家型官员再“多呆几天”。
9月10日夜，马杰鲁赫接受笔者采访，坦言自己面临的形势极其严峻，因为第四轮新冠疫情正在来袭。目前阿富汗每日新增新冠确诊病例仅百余例，但马杰鲁赫说，这是因为全国每日检测能力只有300-400次，而且只能覆盖部分省份，其他地区根本没有检测服务。而卫生部运营的新冠定点医院，则因医疗物资缺乏，不得不临时关闭，赶走病人。
“总的来说，我们的防疫能力、检测能力、医院的氧气储备、运营能力等等，都处于最糟糕的状况。”马杰鲁赫表示，他非常感激中国政府对阿富汗抗疫做出的巨大贡献，呼吁阿富汗的邻国都提供更多的抗疫帮助。
女性工作人员继续上班
问：塔利班已经宣布成立新的临时政府，你在新政府中的角色是什么，还是卫生部的代理部长吗？
马杰鲁赫：你可能已经注意到，新内阁名单中没有卫生部的负责人。我还没有收到任何官方消息。没有人告诉我没有任命卫生部长的原因，我也无法判断。但我看到和我一起办公的塔利班卫生委员会负责人已经被任命为新的内政部副部长。
我已经与塔利班表达了我对任命该部新领导层的迫切关注。我得到的承诺是，这个问题将很快得到解决。我目前正常上班。
问：卫生部现在的状况如何，多少前政府雇员在岗？听说卫生部有一些女司长，她们在正常上班吗？塔利班现在是如何领导卫生工作的？
马杰鲁赫：大约80%到90%的原部里官员都已经回来上班，包括女司长们。有的副部长在岗，但是主管行政财务的副部长没有回来。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看到卫生部的领导层或医卫系统管理层有太多变化，我们和塔利班卫生委员会都在等待新的卫生部领导任命。
塔利班、或者说“阿富汗伊斯兰酋长国”的卫生委员会的成员，现在与我在同一个办公室办公。我们一直保持沟通。该委员会的负责人不是公共卫生方面的专业人士，但过去三年他一直领导该委员会。
我还没有见过其他塔利班领导人，塔利班卫生委员会是我们部与塔利班高层唯一的联络点。我试图向卫生委员会传达了我们所面临的问题、挑战及其紧迫性，然后他们再通过塔利班内部的渠道与其他层次的塔利班官员沟通。
我没有参加新政府的任何内阁会议，我们部里似乎没有参加，我不知道卫生委员会是否有参加。
问：塔利班的卫生政策是什么？你会如何说服塔利班在新政府中尽可能保留技术人员和专家型官员？
马杰鲁赫：我从塔利班那里得到的信息是，他们对我们的女性工作人员继续上班没有意见，但我还没有收到有关卫生政策的其他信息。在加尼政府时代，我们已经完成了2021-2030卫生战略规划，因此，我会建议他们研究并修改这一战略，而不是制定新的政策。这是一个政府主导的政策，考虑到当前的新环境导致外部资金支持减少，可能可以改变一些不那么急需的项目。
公共卫生部门是阿富汗政府最有力量的专业部门之一。我很难说服塔利班留不留专业人员。我希望他们将对卫生部的严峻形势做出正确决定，特别是考虑到我们是唯一一个目前仍在全国各地保持正常运行的政府机构。
我们已经面临一些人才流失，我刚刚收到一位司长的离任告别邮件。我们失去了一部分雇员，但在地方层面，我们在新政权治下正更快地招募和吸收人才，我希望塔利班能注意到这一点。我在努力向塔利班卫生委员会成员传达这一关切，然后让阿富汗伊斯兰酋长国的领导人来决定如何领导卫生部和管理他们的技术事务。
新冠定点医院的危机
问：当前阿富汗人道医疗和新冠疫情两大卫生问题严峻，具体情况如何，卫生部及塔利班有何应对？
马杰鲁赫：关于新冠疫情，我已经和塔利班卫生委员会谈过好几次了。我说服他们向更高层的官员发出一封信，以支持加尼政府时代的国家疫情应对计划。现在我们正在经历第四轮疫情爆发，但我们的应对水平非常令人担心，没有资金、物资和足够的医疗服务能力。
机制上，加尼政府时期组建的应对新冠疫情国家委员会，新的成员尚未得到任命。技术上，我们缺乏PCR实验室用品，没有办法进行病毒检测。我们每天只能做300次到400次新冠病毒检测。目前检测服务只覆盖部分地区，而不是全国。我们管理的新冠定点医院，多数医院的药品供应即将告罄，不得不疏散病人，并非正式地暂停运营。
总的来说，我们的防疫能力、检测能力、医院的氧气储备、运营能力等等，都处于最糟糕的状况。我们在第四轮新冠疫情中将面临巨大的挑战，我呼吁所有邻国能继续提供帮助。在前三轮疫情中，中国在实验室、医疗设备等方面帮助我们，我非常感谢他们的巨大贡献，特别是中国政府最新做出的提供医疗和疫苗援助的承诺。我们期待能够在氧气设备和PCR检测供应方面获得更多的帮助。
问：新政府成立后，有哪些组织承诺会继续与卫生部合作？卫生部向来受世界银行资助为主，如何保证国际组织的经费到位，谈判有何进展？
马杰鲁赫：目前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已经确认将继续进行人道工作。我们还没有收到正式通知，但我们已经得知世界银行暂停了资助。我们希望与欧盟、美国国际开发署和世界银行沟通，但他们要么没有回应，要么说他们对目前不能和我们进行谈判感到遗憾。
卫生部现在被排除在所有讨论和沟通之外。我收到的最新消息是，今天收到了世卫组织的一封电子邮件，是抄送给我的，其中表示，他们将为他们此前支持的项目提供一个月的维持运作资金。
根据我收到的信息，我们此前的资助者对继续实现我们的预算不感兴趣。他们会做出一个对他们而言经济实惠的选择。我向塔利班卫生委员会表达了我的关切，告知了他们当前的紧急程度及卫生系统所需的资金。让我们看看未来会发生什么。
一个问题是，讨论是在国际组织和塔利班之间进行的，他们让专业机构靠边站。我已经向塔利班表达了我的关切，他们内部可能需要时间来进行协调、完成不同级别的沟通，最后告诉他们的领导层：卫生部这样的专业机构不应被边缘化，特别是不应在有关本部门总体政策及资金的讨论中被边缘化。
我也期待国际社会关注卫生部和其他专业部门，这将提供一个更好的平台来沟通和协调。
人们常说，当国家处于动荡之中，难以安放一张平静的书桌。同理，当新老政权交接、国家远未走入正轨时，也难以安放一张安静的病床。
目前，阿富汗的第四轮新冠疫情已经来袭，但塔利班尚未建立应对疫情的领导机制。据悉，阿富汗全国目前每日新冠检测能力只有300-400次，全国绝大多数地区根本没有检测服务。而卫生部运营的新冠定点医院，则因医疗物资缺乏，不得不临时关闭，将新冠患者赶走。
可想而知，这些已经确诊并在医院救治的患者，一旦回到家中，不仅其自身的恢复和健康状况堪忧，而且还会对其家人及其接触过的所有人构成“密接”感染的后果。
塔利班要面对的种种挑战中，还有这“看不见、摸不着”但却极具杀伤力的——新冠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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